按照簡訊的指示,她們現在要乘坐地鐵五號線前往位於北邊的鳳凰湖公園。韓雪妍查了一下百度地圖,說:「這附近就有五號線的站台,但是鳳凰湖公園幾乎在郊區,很遠,要坐十八站才能到。」
蘇靜氣惱地說:「冷春來可真能折騰人,找這麼遠一個地方,還非得讓我們坐地鐵。」
「有什麼辦法呢,幾個孩子的性命掌握在她手中,我們只能唯命是從了。」韓雪妍說。
「是啊,蘇靜,忍耐一下吧。」梁淑華說。
「你的車怎麼辦?」陳海蓮問蘇靜,「還停在餐館旁邊的停車場呢。」
「只有回頭再來開了,」蘇靜搖著頭說,「走吧,去地鐵站。」
「箱子挺沉的吧,要不我們輪流拿?」梁淑華說,「你放心嗎?」
「有什麼不放心的,大白天的,還敢有人明搶?再說其他人知道這箱子里裝的是什麼嗎?只要咱們表現自然一點,不會有人打這箱子主意的。」蘇靜說著,把拉杆箱交給梁淑華。四個女人朝地鐵站走去。
通過下行的電梯進入地鐵站內,韓雪妍看到前方的安檢設備,忽然有點擔心,說道:「咱們帶著這麼多現金,能通過安檢嗎?」
「應該沒問題吧,」蘇靜說,語氣不是那麼肯定,「安檢主要是檢查箱子或者包里有沒有違禁物品或者危險物品,現金是違禁物品嗎?」
「主要是數量太多了,怕被攔下盤問。」韓雪妍說。
「我就說是公司準備發給員工的獎金,管得著嗎?」蘇靜挺起胸脯,「走吧,沒事。」
四個人一起走向安檢通道,梁淑華和韓雪妍一起把沉重的拉杆箱抬到傳送履帶上,幾個人先走過去,經過手持金屬探測器的工作人員的檢查後,在另一邊等著箱子從傳送帶上出來。估計是地鐵安檢並不是特別嚴格的原因,工作人員並沒有詢問箱子里有什麼東西,直接讓她們過去了。
隨即,幾個人一起上了地鐵。現在是中午,地鐵上的人並不多,有很多空座位。四個女人坐在一排,梁淑華扶著拉杆箱。
地鐵行駛了七八站後,在「火車西站」這一站,一下湧上來很多人,他們很多都拖著拉杆箱,估計是剛從外地旅遊或出差回來。韓雪妍小聲提醒身邊的梁淑華:「你把箱子抓緊啊。」
梁淑華當然明白她的意思,這種擁擠的情況下,萬一不小心箱子脫手滑出去,被別有用心的人趁機掉了包,可不是鬧著玩的。她雙手緊緊握住拉杆箱的把手,說道:「放心吧。」
與此同時,四個人的眼睛都掃視著剛才上車的人。她們雖然沒有交流,但似乎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——冷春來或者她安排的人會不會混在這些人之中?她要求她們一定要乘坐地鐵,該不會是想利用這一站突然湧上來的人流打掩護,趁機拿走裝滿錢的箱子吧?
然而,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。不知道是冷春來本來就沒有這樣打算,還是梁淑華全程緊抓著箱子,並且她和韓雪妍的腿幾乎緊貼著拉杆箱,完全無機可乘的緣故。經過十幾站後,她們到了目的地「鳳凰湖公園」,梁淑華拖著箱子,四個人一起下車,走出地鐵站,來到地面上。
鳳凰湖公園的南大門就在地鐵c出口旁邊,四個女人步行進入公園內。此時的公園人員十分稀少,她們步行了幾分鐘,就看到了「第一個公共座椅」——是可以坐三到四個人的鐵制防腐木長椅。她們放慢腳步,緩緩靠近座椅,陳海蓮小聲說:「我們就按照冷春來交代的,把箱子放在這兒就走?」
梁淑華前後左右四顧了一下,說:「我們把箱子留在這兒,萬一被公園裡的其他人拿走怎麼辦?這裡可不比之前的餐廳,會有店員或者老闆幫我們把箱子存放起來。」
「冷春來讓我們把箱子放在這裡的時候,應該是想到了這一點的,」韓雪妍說,「為了避免被公園裡的其他人拿走,唯一的辦法就是,我們把箱子留下後,她或者她安排的人,在很短的時間內過來把箱子拖走。這意味著,冷春來此刻可能就躲在附近。」
聽到韓雪妍這樣說,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周圍,公園是開放式的公共場所,四通八達的,全是路,而且這個公園有三個大門。目所能及的範圍內,有一個公共廁所、一個涼亭、一片植被茂盛的小型植物園,以及幾個售賣飲料零食的攤位——假如冷春來或者她安排的人就在附近的話,只可能躲在這幾個地方。
「我們還是跟之前一樣,把箱子放在指定地點,然後躲在附近暗中觀察吧,」蘇靜說,「一是看冷春來會不會出現,二是以免箱子被其他人拿走。」
「但我們怎麼知道『其他人』不是冷春來找的人呢?要是見到有人把箱子拿走,我們總不能上前問『請問是不是冷春來讓你來的』吧?」韓雪妍說。
蘇靜想了想,說:「如果是冷春來指示的人,這人肯定毫不猶豫就走上前來把箱子拖走;如果是公園裡的其他人,估計多少會有點遲疑,會先觀察周圍,等沒有人再下手——這兩類人的反應是不一樣的。總之我們四個人分幾個不同的方向,暗中觀察情況,隨時用微信溝通,隨機應變吧。」
另外三個人點了點頭,此時她們已經走到公共座椅前了,梁淑華把箱子放在座椅旁邊,再看了下周圍,發現沒有人注意到這邊,她們交換了下眼色,分別朝幾個不同的方向走去。韓雪妍去涼亭,陳海蓮走向公共廁所,梁淑華去小型植物園,蘇靜則走到售賣飲料的攤位。
從這四個位置都能觀察到拉杆箱。十多分鐘過去了,有幾個人路過了箱子,有些直接無視了,有些看了一眼,露出狐疑的表情,但是並沒有去碰箱子。估計這些人的素質都比較高,沒有動歪念頭,另一種可能性就是,他們懷疑這會不會是某種圈套或者新型騙局,畢竟這年頭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,決計想不到箱子里裝滿了人民幣。
又過了十幾分鐘,就在大家都有點沉不住氣的時候,她們注意到,一個中年女人推著一輛嬰兒車,靠近了拉杆箱。幾個人都緊張起來,睜大眼睛望著這女人,但是她們都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,看不清這女人的長相,也看不清嬰兒車裡到底有沒有嬰兒。韓雪妍發送語音信息到群里:「喂,有人靠近箱子了。」
陳海蓮:「看到了,你們覺得她是冷春來嗎?」
梁淑華:「看不清楚,但是身材不像,這女人比冷春來胖,髮型也不一樣。」
蘇靜:「髮型是可以戴假髮的,身材可以通過塞東西在衣服里,故意顯得臃腫,臉更是可以化妝!」
梁淑華:「那我們要過去看看嗎?」
蘇靜:「別忙,別打草驚蛇,先看看她會不會把箱子拿走。假如她拿了箱子,我們就悄悄跟蹤。」
陳海蓮:「明白了。」
中年女人坐在了長椅上,左手邊就是拉杆箱。她把嬰兒車放在座椅右側,視角上正好擋住了拉杆箱。韓雪妍愈發覺得這人可疑了,說:「那個嬰兒車把箱子擋住了,我現在看不到箱子了!」
陳海蓮:「我也看不到!」
蘇靜:「別慌,她旁邊沒有其他人,不可能把箱子拿走。」
陳海蓮發揮想像力:「那個嬰兒車是空的吧?是不是故意用來遮擋我們視線的?她會不會把箱子里的錢拿出來放在嬰兒車裡,然後帶走?」
這一刻,蘇靜覺得陳海蓮的智商有點問題:「大庭廣眾之下,把八百萬現金從箱子里拿出來放進嬰兒車?冷春來怕是瘋了才會幹出這種事來。況且我之前不是說了嗎,箱子是有密碼鎖的,她打不開。」
幾個人通過微信語音溝通的時候,一直緊盯著這個女人。而這個女人則一直盯著旁邊的拉杆箱,看得出來,她在打箱子的主意,但是又有著明顯的警覺和遲疑。
一兩分鐘後,女人站起來,走到箱子旁,抓住箱子的把手往上提了一下,試了一下箱子的重量,然後又抽出拉杆,想把箱子拖走。附近的四個女人快要按捺不住了,幾乎想衝到她面前去,將她當場抓獲。
然而,女人拖了一下箱子後,又放下了,隨即推著嬰兒車,迅速離開。
這一行為讓人無法解讀。陳海蓮在群里說:「她這是怎麼了?」
蘇靜:「估計本來是想偷走箱子的,但是拎了一下之後,發現非常重,腦子裡就冒出了一些恐怖的幻想,比如有人殺人拋屍,箱子里裝的是一具屍體。」
陳海蓮:「那我們再等一會兒吧,看看有沒有人來拿箱子。」
接下來的半個小時,沒有人靠近和觸碰箱子。韓雪妍有點沉不住氣,發了一條信息到微信群里:冷春來到底來不來拿啊?
陳海蓮:會不會跟之前一樣,她知道我們幾個就在附近,所以不敢現身拿箱子。
韓雪妍:如果是這樣的話,她可以直接要求我們離開啊。
這時,蘇靜轉發了一條文字信息到群里:你們現在帶著箱子離開,乘車前往機場,在機場大廳等候我的下一步指示。
韓雪妍:蘇靜,這是冷春來發給你的?
蘇靜:對。咱們在箱子那裡碰頭吧,見面說。
四個女人再次聚集到剛才的公共座椅旁,蘇靜看起來十分惱火,說道:「冷春來把我們當猴耍是不是?!她還要換幾個地方?!」
「別發火,蘇靜。我猜,她就是想消耗我們的耐心,讓我們放棄守在附近的想法。」陳海蓮說。
「好吧,那她做到了。這一次,不管她讓我放在哪裡,我們放下箱子就走。這八百萬給她好了!我懶得再跟她周旋下去了!」
「蘇靜,冷靜一點,我總覺得冷春來這樣做,是別有用意。」韓雪妍說,「如果她是因為我們守在附近,才不敢露面拿箱子,完全可以給我們發信息,強制要求我們離開,她若這樣要求的話,我們也只能服從,但她為什麼不這樣做,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們換地方呢?」
「那你覺得是因為什麼?」梁淑華問。
「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,但可以肯定的是,冷春來的謹慎程度遠超我們想像。我們之前打算守在附近等她露面,把她抓住,現在看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了。」韓雪妍說。
「對,我也這麼覺得,還是放棄吧。」陳海蓮疲憊地說。
「這一次,她讓我們把箱子帶到機場,我懷疑她又是在耍我們。誰都知道,機場的安保最嚴格,有很多執勤的警察,整個機場都有監控——誰會選擇在這種地方交付贖金?不管我把箱子放在機場的哪個地方,也不管她本人還是其他人出面來拿,事後一調監控,就能知道是誰拿走了箱子。所以我猜,她多半是讓我們在機場等個幾十分鐘,又讓我們換地方。冷春來跟我們到底有什麼仇啊,非得這樣戲耍我們?!」蘇靜越說越來氣。
「別生氣了,就算她是成心耍我們,我們也無可奈何,只能照她說的去做。孩子在她手裡,我們別無選擇。」韓雪妍說。
梁淑華打開百度地圖查看了一下,說:「還好,鳳凰湖公園跟南玶機場在同一個方向,從這兒過去的話,只要十幾分鐘。咱們走吧。」
蘇靜吐出一口濁氣,拖起拉杆箱,朝公園大門走去。另外三個人緊跟其後。